第一章 过去的过去
无望市市中心,通往秋水高级住宅区的高架桥路上。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苏幼玄把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的道路沉默着。
“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
坐在苏幼玄旁边座位上的女人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嘴里却说着这样的话。
苏幼玄侧首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机,说道:“刚刚跟你一起从培训班上出来的那位美女是你的讲师?”
“你这都知道啊!看,我正在跟她谈论下次的课程呢。”
杨柒月举着手机向苏幼玄展示着她们的聊天记录。
苏幼玄头也没转,只是淡淡地说道:“对于你们女人的谈话我可没什么兴趣。”
杨柒月努了努嘴,美眸一转,便将手机收了起来,侧过身子打量起了苏幼玄。
苏幼玄有些无语,但他依旧直视前方似乎等待着什么。
“哎,我投降!”杨柒月的声音很是不甘。
苏幼玄嘴角挂起了笑容。
杨柒月一脸无奈地靠在座椅上,双眸盯着车顶出着神。
“你为什么突然选择去学心理学呢?”苏幼玄对此笑而不语,但他还是踌躇了一下,问道。
过了好一会,杨柒月才喃喃着说道:“我是真的看不懂你……”
苏幼玄闻言,沉默了下来,想起在跟杨柒月相处的这两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事后,也发现了她为什么在三个月以前忽然想要去研究心理学了。
“跟玄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发现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不是说不了解你的过去,而是你的……想法……”
“可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好像每次都能知道我想要什么,心里在想什么,起初跟你在一起时我真的很开心,我认为找到了真正懂我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束缚,我到现在都认为其实单方面的懂得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直到现在我才能清晰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了丝看不见的隔阂。”
苏幼玄又偷瞄了一眼杨柒月,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直勾勾地看着他,伴随着她所说的话,一缕阴霾缠绕在了他的心头。
“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过去么?”
“我说了不是因为过去……”
但只有苏幼玄自己才能明白,他为何不会完全对柒月敞开心扉,就是因为她所说的过去,那段隐藏在她所知道的过去里的过去。
苏幼玄故乡并不是无望市,而是离无望市相距甚远的天府市,自他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爷爷在一次退潮期时就通过了“境口”来到了无望市,为何原因至今他仍然不曾知晓。
因为有关他爷爷的一切都是从他父亲口中得知,从父亲口中简单的描述里,他得出的结论就是普通。
爷爷与其他初来无望市的人一样都在简单的活着,父亲亦是如此,从事着替别人修补脚上穿着的鞋子来生活。爷爷的事情父亲并没有过多的跟他提及,只有他问他才会回答几句,从不多说,说到爷爷病逝的时候,父亲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悲伤?
这种神色只有在他参加母亲的葬礼上才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也只是眼中。
苏幼玄很爱自己的母亲,但这也并不能减少他要为母亲的死所承担的“罪责”。
在他七岁那年的冬天,无望市迎来了极其罕见的雪灾,那时原本就处于无望市最底层一代的苏幼玄一家便遭到了最致命的打击。
在雪灾来临的第二天中午,本就破败不堪的小平房上的瓦片因不堪重负从而坍塌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苏幼玄的母亲。
待苏幼玄从学校赶到家兴高采烈地想要向母亲宣布因雪灾学校将实行暂时休假时,他推开门才看到已经被厚厚的白雪压在下面的母亲。
他尖叫着丢下书包奔向母亲,用仍旧稚嫩的小手使劲刨着雪堆,原本一动不动的母亲听见了儿子的哭喊声,才悠悠醒转过来。
“小玄……”
“妈!你怎么样了?我这就救你出来!”
年幼的苏幼玄见母亲有了声息,便越发奋力地刨着雪堆,见外表那不久才落下的柔软雪花已经被清理了差不多了,只剩下里面早已坚硬的雪堆,他跑向厨房的角落拖起比他高出一倍的铁锹再次奔向母亲。
手越发的冰寒,苏幼玄提着劲双手把住铁锹杆的前端用力地一下一下地向雪堆怼去。
雪越下越大,原本空落落的房子里堆积的雪花越来越多,苏幼玄好不容易将母亲从瓦砾和雪堆中救出来后,便将其拖到了离天花板上的缺口稍远的墙角处。
早已筋疲力尽的苏幼玄眯着双眼哆哆嗦嗦地抱着从他进屋开始就只听到其说过一次话的母亲,呼出的白气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白色,全都是白色。
他的脑海中闪过的全是白色,白色的雪花,白色的房子,白色的树木,白色的天空,白色的馒头…好饿。
他脑海中闪过了阵阵饿意……
父亲呢?对了,他在市中心工作呢,这么大的雪他应该也暂时休息了吧,隔壁的张爷爷呢?哦,我想起来了,他两天前就过世了,妈妈与我说过的,这片郊区平房内自张爷爷走后也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了…
好饿啊……
“妈,我好饿啊,家里有吃的么?”
年幼的苏幼玄在此时的饥寒交迫下隐隐约约看到了怀里的母亲伸出了食指指向了床头柜。
他颤巍巍地挪起步子向那边走去,在柜子的第二层找到了半块早已被冻得如石头般坚硬的馒头。
“好硬啊……”
苏幼玄试着咬了一下手里的馒头,但发现无论怎么咬都无济于事,冻得发紫的嘴唇也挂着丝丝血迹。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我好冷好饿啊,妈,你怎么不说话啊,妈妈……”
无望市的这场雪灾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搜救与维修的工作一直持续了一周的时间才告一段落。
无望市中心医院的某个病房内。
苏幼玄悠悠醒转了过来,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水,我想喝水……
“苏先生,这是账单,还请你补交剩下的医疗费用。”
“陈医生,你可否再宽限两天,两天后我们家的医疗救助就会下来了。”
“苏先生,这个不是我能说得算的,此次雪灾覆盖了全市,即使有上面下来的应急政策,所有雪灾灾民所需的医疗费用免去百分之七十这一措施,可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你们家所交付的钱也远远不够啊!”
“但,只要再多等两日我们家里的人就会有市里的永久居住证,这样我们家就可以享有市里的全额天灾救助金了啊!”
“哦?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家两天后都会有么?这样的话我们医院兴许可以等上一等。”
“我们家……”
“就有一个名额……”
“这样就有点难办了,只有一个名额的话就只能抵消持有永久居住证本人的所有费用,其他人不会享有此项权利的。”
病房里陡然间陷入了沉默当中,苏幼玄年纪虽小,但有关居住证的事情他在家里时常从父母的交谈中就早已得知了。
无望市的外来人口如果想要在本市落户便必须在本市缴纳整整十年的社会保障金,每个月八百元,如果有人在缴纳的过程里死亡或失踪超过两年,便可以将其资格原原本本的过继给直系亲属,也可以在满十年的过程中由缴纳金的本人出面修改要登记在永久居住证上的名字。
“那,你们家那个将要发下来的永久居住证上登的是谁的名字?”
“苏幼玄,我儿子苏幼玄……”
哗哗哗,一阵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这样的话,除去你家孩子的费用,你家所付的钱正好可以结清所有费用,那我们医院就等上两天吧”
在病房的房门吱呀地响了两声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苏幼玄渐渐粗重地喘息声。
“水……爸,水……”苏幼玄实在撑不住了,若有若无地喊着。
苏幼玄睁开的眼睛里映照出了一张憔悴的脸庞,他感觉到了嘴边传来的丝丝湿意,原本火辣辣的喉咙暂时得到了缓解,胸中干涸的感觉也渐渐消失,慢慢地他又睡了过去。
苏幼玄眯着眼睛,耳边传来阵阵风划过的声音。
他背对着站在父亲前面,而他父亲骑着一辆白色电动车沉默着向前方驶去。
此时的苏幼玄脑海里却并不像表面般那样平静,在出院后的这一路上,他向父亲问询了有关母亲的事情。
妈妈死了。
这是苏幼玄从父亲口中得知的。
死在了那个漏了个大窟窿的天花板下面的雪堆中,而自己却被发现在房子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上也堆满了厚厚的雪,手里还攥着半个硬邦邦的馒头。
怎么回事,我不是把妈妈救出来了么,还将她抱到墙角去了啊,怎么可能?
苏幼玄也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父亲,父亲当时没有说话,只是垂下脑袋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
苏幼玄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事情跟他经历的不一样,他突然想到母亲那时在他怀里还让他去床头柜找吃的,便又将这件事也跟父亲说了说。
但说到一半,苏幼玄才猛然想了起来,自己的母亲有很严重的洁癖,根本就不可能为了省下什么吃食从而将之藏在床头柜里面,外面也什么都不包裹,就那样直挺挺扔在里面。
他记起来了,那半个馒头是雪灾来临的前天早上自己没吃完又怕母亲责怪从而藏到床头柜的。
想到这里,苏幼玄不禁打了个寒颤,母亲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但也有可能她自己在家的时候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责骂自己,还是……对了,铁锹!我去拿了铁锹!
正当他又想问起父亲有关铁锹的事情后,父亲忽然将电动车停了下来,对他说道:“到了,下车吧。”
苏幼玄愣了愣,转头打量起了身旁的这片小区。
“我们的新家在这里么?”
“对,你的新家就在这里。”
在每个拥有永久居住证的民众遭遇了天灾将其房屋摧毁后,上面都会根据其家庭实际情况给重新分发房子,这也是为什么永久居住证对于像苏幼玄这种家庭这么重要。
拥有了这个证,就相当于一张通行证,生活起居和工作上面才会有更多更好的福利,因为不论你如何如何,没有它,你就只能如履薄冰般的活着。
时间过得飞快,当苏幼玄高中毕业参加完父亲那简单的葬礼后,便独自一个人进行了大学的工读生活。
父母的离世留给他的仅有一个老旧的楼房,一辆破旧的黑色电动车以及一段灰色的记忆。
母亲的死从未离开过苏幼玄的心中,他曾多次在父亲在世时问过他,父亲也总是伴随着手中摇晃的酒瓶冲着苏幼玄骂骂咧咧,说着一些苏幼玄当时听不懂的话,甚至拳脚相加,但每次在父亲清醒过来时都会抱着年幼的苏幼玄失声痛哭。
就这样,苏幼玄再也不向父亲去打听有关母亲的事情了,他变得更加内向和孤僻。
小学、初中、高中再到现在的大学,苏幼玄也一直没有改变他的这种性格,这种性格也注定他不会有多少朋友,更别提爱情了。
直到在某个夜里,他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刻成了一颗心脏的小物件,他回想起他好像从未见过父亲拿出过这个东西。
它触手冰凉,像是用什么金属物件雕刻成的,苏幼玄将其拿到台灯下仔细端详了起来,这才发现上面的条条经络都刻画的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一样。
“这刻的真像啊,就是小了点和不会跳。”他开玩笑般地喃喃着。
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苏幼玄手里的那个金属心脏竟隐隐约约传来了扑通扑通地声音,苏幼玄瞪大了眼睛,连忙将其放在了耳边听了听。
“扑通扑通……”
好嘛,这下不放到耳边自己都能听到了。
苏幼玄有点心惊地看着手里的那颗金属般的小心脏,耳旁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强烈,不知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什么,他竟然看到了手里的那颗心脏竟随着耳边的扑通声跳动着,渐渐地变得炙热了起来。
好烫!
苏幼玄感到掌心里传来的烧灼感,连忙想要甩掉手里的心脏,但不知怎的竟怎么也甩不掉,他发疯般奔到洗手间将双手伸进冰凉的水池里,他极力地抠挖着慢慢渗进左手掌心中的那个心脏。
眼看着那个心脏就快要完全浸到手心里时,他忽然感觉到耳边那跳动的心脏声渐渐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股很熟悉的声音。
这种感觉是……自己的心跳声?
咚的一声,苏幼玄晕倒在了地上。
自这件事发生后,苏幼玄发现了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他能听到其他人内心的声音了。
这件事起初让他很惶恐,但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这项能力在学业事业和爱情上都帮了他许多,他也不再去深究其是好是坏,他坚信,只要自己一直有这项能力他便不再害怕任何事情了。
是的,从前他很怕社交,怕与人相处,但窥听的这项能力却直接打消了对他最坚硬的阻碍,人不就是这样么?我只要知道对方真的想要什么,再从中入手,就可以获取别人的好感与信任甚至爱情。
就这样,苏幼玄在意外地得到了这项能力后便渐渐地变得开朗了许多,也时常能听见他的笑声了,他的身边也慢慢聚集了许多人,他的生活里也有了其他色彩,包括了爱情的色彩。
苏幼玄慢慢从最底层的小人物爬到了现在全无望市最大的电商公司的总经理,外界都称他为无望市最年轻的杰出代表人物。
他似乎忘记了年少时的痛苦经历,也忘记了上学时被人冷嘲热讽欺凌的日子,他认为那些终将只是过眼云烟,现在自己面前的才是现实。
直到现在,就在此刻。
苏幼玄听着杨柒月的言语渐渐地回忆起了他所不愿回想起的过往,想起了他到底有没有将母亲拖出雪堆的自责,也想起了父亲醉酒时所责骂他的言语,也记起了父亲比起对自己,更希望自己母亲活下来的那份感情。
“够了!”
苏幼玄突如其来的吼声将杨柒月吓得不轻,她弱弱地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在了腿间。
待到了地方,杨柒月下了车,背对着他走进了电梯,自电梯合上的时候她也没转身看苏幼玄一眼。
苏幼玄走到电梯门前,望着头上缓慢跳动的数字,他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还不想上楼回家,也不知该怎么跟柒月解释,他扯了扯衣服,便转身又钻进了车里,向着小区外面漫无目的的驶去。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转身就是三年。
第二章 窥听世界
滴滴滴……
苏幼玄慢慢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躺在床上微微撑起头环视了下四周。
果然又是在医院里。
床边传来阵阵心电监测仪报警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发觉胸口有些刺痛。
他侧着脑袋,看到了床边左侧的小桌子上有一个插满了黄色康乃馨的花瓶,不由得出了神。
报警声戛然而止。
苏幼玄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床的右边俏生生地站着一名小护士。
苏幼玄咧开嘴笑了笑,似是牵扯到了脸上的某处伤口,立刻收回了笑容,一脸尴尬地望着眼前的小护士。
那名小护士看上去很年轻,几缕发丝从她帽子里溜了出来,搭配上她略显稚嫩的脸庞,一股青春的气息弥漫在了这间有些死气沉沉的病房里。
死气沉沉。
这是苏幼玄对这间病房的唯一感觉,就像小时候的那次一样。
苏幼玄的喉咙有些发痒,刚要开口求一杯水喝时,一杯透明像是泛着光亮的水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谢道。
在此时苏幼玄发现当他张口道谢后,对面的小护士竟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在他微微仰起头喝了口水后,只见对方后退到病床边,低头看了看挂在苏幼玄床尾的那个病历单,随即轻挑了一下眉毛,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怎么回事?她在干嘛?
一副莫名的神色出现在了苏幼玄的脸上。
噗嗤一声,他发现对面的小护士竟然偷笑了一声,像是被抓到了一般,那名小护士连忙捂住嘴,两只大眼睛时不时地眨动着看着苏幼玄。
正当苏幼玄憋不住想要问对方到底怎么回事后,只见对面的小护士转身便跑出了病房不一会就又回来了,身后却跟来了一名看上去上了年纪,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医生。
苏幼玄疑惑地看着那个小护士跑走又跑回来并且还带来了一名老医生的一连串动作,更令他摸不着头脑的是,只见对面两人只是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彼此,眼睛时不时地还往自己这边扫着,那个刚来的医生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拿出一个本子记着什么东西,从始至终他们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什么鬼?
对了!我不是可以听见别人的心声么,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苏幼玄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大喜,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偷听”那两人令他感到无语的无声交流。
可不论他再怎么尝试,他脑海中依然只存在着自己的声音。
完了,该不会我那窥听的能力消失了吧。
想到这里,苏幼玄的心里感到了一阵别扭。
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想过万一自己这份能力消失了该怎么办,可当时的自己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想一步是一步,但当他自己真正走到了无望市的上层社会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窥听这个能力了。
“苏,苏幼玄先生是么?”
苏幼玄闻言回过神来,只听见那个老医生操着一口有些许怪异的腔调对他说道。
“是的,医生,我是苏幼玄。”
“嗯嗯……”那个老医生像是在思考什么,又说道:“看来苏先生的记忆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你还记得你是为什么进来的么?”
“车祸。”苏幼玄脑海中闪过了几道亮光以及车的喇叭声,这是他之前保持清醒时最后的记忆了。
“唔……”
老医生用笔顶了一下眼镜。
“之后呢?”
“记不清了。”
苏幼玄发现老医生身旁的那个小护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小吴去叫杨女士过来了。”
“嗯?”
苏幼玄依旧躺在床上,但侧过头的他依然能够看清眼前的老医生站在不远处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从苏先生你出事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了。”老医生仍然低着头写着什么,嘴里却缓缓说道。
“三年?”苏幼玄此时有点懵了。
“对,是三年。”说完,老医生放下了手中的笔,幽幽地看了苏幼玄一眼,问了一个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真的不知道我刚刚在本子上记录了什么?”
苏幼玄闻言更懵了,下意识地答道:“我的恢复情况?”
老医生摇了摇头,走到病床边将手里的本子递到了他的眼前。
看着上面的字迹,苏幼玄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医生在本子上并没有写什么有关于他的病情,而是一段段简单的话,而且更令他奇怪的是,这些话自己很眼熟,好像就是刚才自己心里所想。
“你现在明白了么?”
“你能听到我内心的想法?不可能……”
苏幼玄躺在床上,胸口上下起伏着,频率逐渐加快。
“这在你昏迷之前是不可能的,可现在嘛……”
“现在怎么?”
老医生微宽的脸庞上被笑容挤出了很多褶子,看的苏幼玄有些发毛。
“现在的话,这种情况很正常。”说到这儿他用笔身轻轻敲打着胸口。
苏幼玄闻言不禁有些感到好笑,自己以前有这项能力时也没这么有优越感啊?反而到对方那里,言下之意竟然说自己好像不太正常?
没有这项特殊能力的人是不正常的?你好像说反了吧,我以前可是感觉到自己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现在的话……
他忽然又记起自己好像失去了曾经倚仗的那股能力,心情不免很是失落,但随即想到为何自己的能力会跑到对方身上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吱呀。”
病房的门好像开了。
苏幼玄侧着头用余光瞄了一眼门口,发现之前消失的那名小护士又回来了。
小护士只是探进来了个小脑袋朝苏幼玄身旁的老医生望去,眨了眨眼睛,便在老医生的挥手下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
“吱呀。”
“你们刚才怎么交流的。”苏幼玄有些颤抖地问道。
“就如你想的那样。”老医生一脸平静地看着此时紧闭着双眼的苏幼玄,眼神中带着怜悯。
“我现在这样才是你们眼中,最不正常的那一类是吧?”
老医生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怜悯更深了。
苏幼玄藏在被子里的双手攥紧了拳头。
“我想静一静。”
苏幼玄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天花板。
老医生闻言只是抬手看了看手表,收起床边的本子随着两声吱呀声消失在了这间病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那个令人烦躁地吱呀声惊醒了一直在发呆的苏幼玄,但他并没有去看门口,双眼依旧看着天花板,只是左眼的余光渗进了一抹黄色。
“你来了。”
“你醒了。”
病房里刚刚同时响起的声音又陡然熄灭了下去。
沉默了没多久,来人便略带尴尬的声音说道:“我给你办出院手续。”
“好。”
又沉默了片刻,苏幼玄才听到一阵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以及熟悉的吱呀声。
苏幼玄换下了白色的病号服,穿着一套黑白搭配的运动服坐在一辆白色的宝马里。
坐在副驾驶上透过车窗望着窗外。
无望市还是无望市,只不过已经不是自己记忆里的无望市了。
这三年变化的有些太快了。
他的思绪又转到了当他接过那个老医生交给他的病历档案后,所听到的那一句。
“你的身体恢复力很惊人,但说实在的,我更好奇你遭遇不幸之前的那段经历”的这番话。
在他仔细查阅了他自己的病历档案后他才了解到了为何那个老医生会说出那番话来。
自他三年前因闯红灯被过路的货车连车带人一起撞到了马路对面的钟楼后,应该说是一个奇迹了,竟然没有当场死亡只是陷入到了“植物人”的状态。
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无望市里陆陆续续有人发现自己能够窥听到其他人的心声,直到这种情况覆盖了整个无望市后,人们发现这个能力不光可以接收到周围五十米所有人的心声,也可以只要集中注意力看着手机或是电视屏幕上的现实存在着的人物,不论是保留的老视频还是新视频都能透过其知道那人现在的心思,图片亦是如此,最大的前提是上面的人是否还活着。
有意思。
比自己之前的能力还要强大。
苏幼玄脑海中反复琢磨着后半段描述透过视频或是图片就可以掌握上面人物想法的文字。
但回过头来转念一想,自己为何会被丢下成为无望市唯一的一个没有窥听这一能力的人呢?
至少手头现有的资料上是这么记载的,就自己一个。
是之前要付出的代价么?
苏幼玄这样问了问自己。
当他陷入自我思索的时候,车子正好路过一幢高耸的建筑。
苏幼玄被这前所未见的建筑惊了惊,下意识地降下车窗向那里望去。
一幢将近有三十层的大楼就矗立在原本于苏幼玄印象里为无望市市中心最核心的位置上。
大楼上处处镶嵌着小型玻璃,从而形成了一面面巨大的深绿色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映得跟绿色的灯塔般闪着“危光”。
在这片“危光”下,那大楼的门口处挤满了人。
“那是哪里?”
苏幼玄好奇地问道。
杨柒月从苏幼玄上车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当开车的时间越长,她脸上的神情就越不自然,她的手心渐渐出了汗。
苏幼玄话一出口,杨柒月头也没转只是微抿着嘴目视着前方,答道:“民政局……”
苏幼玄闻言一怔,眉头不自觉地一皱,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脚下穿着的那双白色运动鞋,以及鞋下踩着的刚撕下的标签,他扯了扯有些肥大的衣裤默然不语。
杨柒月刚放松下把着方向盘的双手,瞬间紧了起来。
第三章 天注定
无望市,秋水高级住宅区的某一房屋内。
苏幼玄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吃着面前的煎鸡蛋,眼睛却时不时地望向挂在前方墙壁上的电视。
屏幕里正显示着一位身穿黑色职业装的女播报员在报导天气。
只见她侧着身子,眼睛一边看着自己身侧一边又面向镜头报以那职业般的微笑,双手在她身侧那片空白区域挥动着,随着她双手不时地摆动,一串串数据以肉眼可见的形式跳到了她手指指向的地方。
一连七天内的无望市天气预报就这么报完了。
苏幼玄冷冷地看完这段天气预报,面前的早餐也不见了踪影,他关掉了电视,端着餐具来到了厨房洗起碗来。
那个播报员自始至终都没有在荧幕前说过一句话。
苏幼玄心里想着。
这跟自己记忆里原来的播报形式相差无几,可唯独没有了语音解释。
苏幼玄脑海中连续浮现出了刚刚在电视上所看到的所有节目。
广告、新闻这些他都注意到了,除了节目里所配的音效,里面的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过哪怕一句话。
是他们真的什么也没说,还是我听不到?
只有我。
苏幼玄擦拭盘子的力气渐渐加了重。
等等,我好像漏掉了什么。
苏幼玄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想起了他之前所翻看的所有电视画面。
我怎么没有看到任何的综艺真人节目和电影电视剧呢?
动漫倒是变多了许多。
他倒是记起了当时翻到那么多台在播各式各样的动漫番剧或是动漫电影还在奇怪呢,这三年我市动漫行业发展的还真迅速,当时的感慨好像是这样。
这是为什么呢?
苏幼玄忽然想起了之前所了解到的,有关现在窥听能力实行全民化后人们所处的环境。
按如今的情况看来,成为公众人物可是一个极其糟糕的事情。
“啪嗒……啪嗒。”
苏幼玄听到台阶处传来的声音瞬间回过神来,关上了水龙头,将餐具放到了碗柜里。
“你醒了啊。”
“……嗯。”
“你的早餐我给你做好了,就放在桌子上,趁热吃吧。”
苏幼玄没抬头,整理着厨房上的锅具。
“不用了,时间有些紧,我马上要去市中心见一名病人……”
“那你快去吧,毕竟这是你的选择。”苏幼玄在最后的四个字上咬的很重。
站在房门口的杨柒月沉默了片刻,便有些怯生生地在厨房找到了一个白色塑料袋,将桌子上的煎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袋子里,轻声道:“路有些远,我还是拿走……饿了就填填肚子。”
说完,她略微向苏幼玄这边躬了躬身子,头上扎起的低马尾拂过她身上那一尘不染的白色小西服,转身穿上了整整齐齐放在门口的黑色小高跟,提着那个煎鸡蛋和包包,开门走了出去。
在关门的一刹那,苏幼玄向门口望去,只见杨柒月在门后露出的半张脸正望向他这边,发现自己正看着她,她目光有些躲闪,上齿轻咬了下涂得鲜红的嘴唇,提着煎鸡蛋的手往下拉了拉白色的包臀裙,随即关上了门。
苏幼玄一动不动地继续望着房门的门口,可脑海中却回想起昨晚回到这里时所发生的一切。
当苏幼玄站在门口听着眼前这个女人包包里钥匙的碰撞声,继而从中掏出了一个单独的银色钥匙打开了房门后,一直到他慢慢逛遍了三间卧室,他才走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卧室内拉出了一个椅子坐了上去。
三张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很了解她。
杨柒月的父亲在她十四岁时因病去世,她母亲则在她十六岁时改了嫁,嫁给了当时,也就是苏幼玄所在的电商公司的钱康,钱董事长为妻,她们两家都是二婚,所以杨柒月自独立后就不愿与那个家庭再有什么瓜葛。
苏幼玄听着浴室内哗啦啦的水声,他不禁望向了其丢在床上的包包。
他并没有那样去做,他只是缓缓打开了旁边的衣柜,看着里面一件件男士衣服,从里面掏出了一套白色浴袍,等待着。
从回到家一直到夜晚,两人背对着背躺在床上,他们之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她没睡,她肯定也知道自己现在所想。
“玄……”
“嗯?”
她终于开口了,苏幼玄想到。
“我……”
他有些焦急地想要知道她接下来所要讲出的话。
“算了……晚安……”
苏幼玄气得在被窝里打起了颤。
他感觉到被窝里的杨柒月也哆嗦了一下,竟往外挪了挪,被子的那一边瞬间瘪了下去,只留下了些许体温。
苏幼玄心里忽然间平和了下去,转过身子向被子外孤零零蜷缩在一角的杨柒月挪去。
待他将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时,指尖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她那瘦弱的双肩。
她在打着颤,苏幼玄能感觉到。
他把被角将其按好,调高了些许空调的温度,光着上身只穿了条睡裤,随即推开了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垫在脑后,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夜风。
刚才应该调低几度才对。
脑海中闪过了对方刚刚颤抖的双肩。
热了她自己应该会调,苏幼玄翻了身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回想着昨晚的事情,苏幼玄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年……
变化的太多了。
“铃铃铃……”
苏幼玄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有些茫然地向声音的方向走去,于是在客房桌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部手机。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小鱼儿请求视频通话,苏幼玄挑了挑眉。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但不知对方是不是跟他较上了劲,在一遍响完自动挂断后紧接着又打了进来。
在他略微迟疑地动作下,苏幼玄慢慢地点下了绿色按钮。
看着屏幕上那个一手端着手机,一手抓着一张像是照片似的纸片,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纸片看的女子,不禁笑出了声。
“啊!”
似是屏幕对面的女子意识到了什么,举着纸片的那只手迅速地钻到了苏幼玄看不到的屏幕外,一脸通红地看着屏幕不知所措。
苏幼玄见她此时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打趣道:“看来某人变得更白了,也熟透了。”
路无鱼看着屏幕上那张泛着苍白色的瘦削脸庞,心里不由得一痛,但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有些不敢直视屏幕里的苏幼玄,脸色更红了,红到了耳朵根。
“你在干嘛,怎么才三年不见就这么害臊啦,说,是不是嫁人啦!嫁人也不知会我一声,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谁嫁人了!你才嫁人了呢!你们全家都嫁人了!”
路无鱼没好气地大声叫道。
“诶!没嫁人就没嫁人,吼那么大声干嘛,还我嫁人,嫁给你好不好啊?”
“好啊!”
两个人大鼻子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苏幼玄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真是怕了你了,这三年你真的变了好多”
“……变得更野蛮了!”
苏幼玄又一脸怪笑地看着屏幕里,那个扎着丸子头的路无鱼渐渐垂下去的脑袋,随即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便收回了笑容。
“无鱼,我不是有意的……”
“噗嗤,我没事,只是看到你平安醒过来太高兴了。”
路无鱼笑着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你……”
“这是高兴高的!”
“哦……”
短暂的沉默后,苏幼玄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醒过来了?”
路无鱼心里一紧,可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有些被哭花的小脸蛋儿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是医院里打电话通知我了。”
“哦?你去医院看望过我?”苏幼玄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那是肯定的啦,谁叫我当时是你的秘书呢!”
路无鱼才记起苏幼玄并不清楚这三年间工作上的变动,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现在你工作的还顺利吧……”
苏幼玄的话并不出路无鱼的预料,他终于问起了工作上的事。
但渐渐地,她的内心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苏幼玄这才瞧见屏幕里路无鱼正在发愣的样子,心中一动。
路无鱼似略有所感,看着屏幕里的苏幼玄点了点头。
“这样的交流对我来说真的挺不习惯的。”苏幼玄挠了挠头。
路无鱼也只是笑了笑,舔了下嘴唇,问道:“你真的听不到我在想什么吗?”
“以前可以,现在好像不行了。”
苏幼玄神色一黯,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没关系……”
她顿了顿:“我在公司工作还蛮顺利的,在你出事后公司仍然让我继续呆在原来的岗位上。”
“哦?公司这么快就找到了新人,是谁?”
“利丰公司的周裕民。”
闻言,苏幼玄眉头一蹙,但也只是一瞬,道:“公司竟然能把他挖过来?”
利丰公司的周裕民在苏幼玄的记忆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被当时的媒体评论为当年无望市的杰出人物之一。
“这我就不清楚了。”路无鱼摇了摇头。
“你现在在他手底下工作?”
路无鱼听到这里,眼神游离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看着屏幕上有些走神的路无鱼,轻声安慰道:“放心,如果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的。”
路无鱼听到这番话,沉默了片刻,道:“听你这话,你是不想再回公司了,是么?”
“有这想法……”苏幼玄沉声道。
“这有点不像你自己了,不像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样子了……当然啦,是你当上总经理之前的模样。”
苏幼玄轻声笑道:“不像很早之前那么拼了是么?”
“对待工作的态度也没那么认真了……”
“是吗……”
“那种东西在我碰上你柒月姐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啊。”
路无鱼扑通一声坐在了床上。
“你今天休息么?”
苏幼玄透过屏幕看到了曾经路无鱼上传到朋友圈中,在家过生日时拍下的那张照片上的,那个淡紫色窗帘。
“嗯……”
路无鱼垂下的左手揉搓着身下的床单。
“柒月姐在家么?”路无鱼问道。
“她刚刚出去,准备去见一个病人。”
“病人……哦……”
路无鱼暂时忘了该怎么接下去这段话。
“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出事前有跟你讲过的一件事……”
苏幼玄走到洗手间,将手机斜靠在镜子下方的小台子上,悠悠说道。
“嗯……还记得。”
路无鱼换了只手拿着手机,继续看着屏幕里的苏幼玄。
“在我出事的前一天里,我就打算再等几个月你柒月姐生日那天就向她求婚来着。”
路无鱼手心里的被单快被搓烂了。
“可惜……”路无鱼眼神里有些落寞,喃喃道。
“不,正好相反,我现在感觉一点都不可惜,反而有些庆幸。”
“嗯?”
路无鱼有点转不过弯来。
“如果这是天注定的话,那我怎么也改变不了。”
“你信命?”
苏幼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声笑道:“我现在有什么能力不去相信?”
脑海中浮现起了年少时的记忆。
“这是注定的。”
又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那个神秘的心脏和苏醒后记忆的终点,那场车祸。
“我回不去了。”
第四章 无可奈何的背叛
无望市。
从秋水高级住宅区通往清山区的路上。
杨柒月穿着一双平底鞋踩着油门,身旁的座位上丢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以及一袋用塑料袋包裹起来的煎鸡蛋。
随着从车外传来的阵阵车流声中,杨柒月眼角的余光略过了身旁的高跟鞋,停留在了那个煎鸡蛋上。
也只是停留了片刻,便收回了余光专心地开起了车。
当一辆白色的宝马停靠在了清山区的一处三星级餐厅门口时,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打着黑色斜条纹领带的男子眼睛一亮,用手稍微按了按两侧的头发,微笑地等待着车内的人出来。
不是跟你讲过,不要每次都在外面等吗?去里面等,不也一样么。
杨柒月用手挑了一下脑袋后的马尾辫,笑着看向面前的这名男子。
一点油腻感都看不出来的三七侧背头,戴着一副黑色的方框眼镜,再配上他脸上,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这个男人在杨柒月的眼中渐渐放大,直到没有了旁人。
我喜欢看你向我走来的样子,何况是我愿意的呢。
这名男子接过杨柒月腕上挎着的棕色小包,而对方也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人到了么?
杨柒月的双眸看向了身边的男人,可两人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来。
他也刚到…不过这次许老先生特意约在这个地方接见你,想必对你的实力还是很期待的。
你沈大少爷推荐的嘛!
杨柒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脸颊上却泛起了笑容,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事,一缕愁丝便取而代之的挂在了她的眉宇间。
恐怕不是有关于咨询方面的事情,更何况心理学在现在这社会可用处不大。
一旁的男子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
别怕,有我在呢。
杨柒月静静地看着那与自己正紧紧相扣的手,又抬首看向身侧的这个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一轮新月攀上了墙头。
紧邻着清山区的春荷区里,一家小吃店内。
累坏了吧。
沈长歌一脸疼惜地看着桌子对面的那名女子。
没事……
杨柒月揉了揉发酸的脚踝。
我是真没想到许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竟然精力那么充沛,竟然拉着你去逛他新买下的高尔夫球场……
沈长歌有些愧疚地看着杨柒月的动作,下意识地就想帮她揉揉。
你干嘛呢!
杨柒月瞪大了眼睛扫了一下四周,发现此时的店里就她们两个客人,而老板正眼观鼻鼻观心般地在后厨,撅着屁股不知忙活着什么。
脸上闪过一抹红云,躲开了沈长歌的魔爪。
沈长歌莞尔一笑,双手举起,示意不会再那样做了。
杨柒月瞪了他一眼,收回了手,但从脚踝处传来的阵阵酸痛还是令她将高跟鞋杵在地上不时地扭动着脚踝。
吃完我送你回去吧。
沈长歌看着杨柒月脸上有些憔悴的神情,脸上歉疚之色更浓。
先照顾你自己好啦!你喝酒了可不能开车的,等会给你叫个代驾吧。
杨柒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我今天自己开了车,况且我又没有沾酒……
其实……如果早知道今天许老爷子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就不来了。
杨柒月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摆弄着面前的空盘子。
两人的桌上放着一屉小笼包,里面零星的几个还散发着热气。
我也没想到许老爷子竟然这么直接了当得问起我们的事…也难怪他会突然让我把你也叫上。
沈长歌叹了口气。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你当我真的不晓得你干了什么?
杨柒月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沈长歌。
我错了,拜托饶了我吧!
沈长歌做着求饶的动作。
杨柒月满脸笑意地看着沈长歌摆出那种夸张的动作,但心里却想到,自己很清楚为何许老爷子会打着这么容易被拆穿的幌子也要把她们三人聚到一起的目的。
她与沈长歌之间的婚事。
在劝说着沈长歌今晚不要开车,也自然不必送她回去的问题上磨蹭了半天,而话题也止在了两人拥吻后的道别声中。
杨柒月在正要启动车子的时候,才注意到已经躺在副驾驶上一天了的那个白色塑料袋。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抓过袋子,推开车门将之扔到了道路旁的垃圾箱内。
无望市的夜晚是安静的。
这个结论可是现在所有处在无望市的人们总结出来的。
在驶出噪杂的市民街区后,转了几个弯上了高架桥,真正的安静夜才在杨柒月的耳边降临了。
没想到长歌他竟然还会选择在刚才的那种地方与我吃饭,我记得我只带他去过一次……
有时候,跟一个人久了,那个人总会或多或少的带给了你一些什么,无论好与坏…
杨柒月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的思绪飘回到了三年前。
正当她站在厨房,想试着做一个曾经苏幼玄教过她的一道小菜时,她接到了来自医院的噩耗。
“噼啪!”
勺子摔在地上,弹起来磕到了她的脚也没顾得上,慌慌张张地连围裙也没脱就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医院而来。
当看到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长廊的椅子上除了坐着双眼早已通红的路无鱼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她无声地哭了出来。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抢救后,苏幼玄终于被人推了出来,站在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前,此时蓬头垢面的杨柒月颤抖地掏出了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就呆呆地杵在那里,像是没了魂。
在医院里,杨柒月分不清了昼与夜,直到同样憔悴不堪的路无鱼手里提着两袋早餐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两天没有吃过饭了。
可是她现在还有什么胃口,心里空空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她冷得打起抖来。
一双温暖的手忽然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慢慢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是路无鱼。
两个不同境遇的女人因为一个相同的男人坐在这冰冷的长椅上互相取着暖,相互慰藉着。
当一个医生走到了她们面前告诉她们,苏幼玄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期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杨柒月失声痛哭着而路无鱼则将脸埋在其肩头掩声抽泣着。
两人分别站在一间单人病房的左右床边,两双眼眸都泛着泪光瞧着如今正躺在病床上的人,谁也不说话,只有心电监测仪机械般地响动着。
“你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杨柒月看着对面的路无鱼柔声说道。
路无鱼应该还想要说什么,但当她看见杨柒月望向苏幼玄的眼神时,她放弃了,做了一个有事电话联系的手势后,动身欲走时,对面的杨柒月突然打断了她。
“小路,你能不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我打一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杨柒月向路无鱼展示着自己不知何时没电了的手机,尴尬地问道。
路无鱼怔了一下,也没多想就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在杨柒月接过手机,点亮屏幕的那一刻有段短暂的失神后,她给她母亲打了一通电话。
简短地解释了一下以及报了声平安后便将手机交还给了此时反而表现得有点不自然的路无鱼。
“谢谢,你还是早点回家歇息吧,对了,你这几天没去公司没事吧?”
路无鱼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其实公司里张董事长来过,叫我就暂时呆在医院陪着你们,公司里他会回去说的。”
“哦,这样啊……”
杨柒月有些懊恼自己当时没有注意有其他人来探望。
“……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麻烦你了。”
杨柒月郑重地向路无鱼鞠了一躬,随后便拉来了一张小椅子,坐在上面,将脸颊慢慢贴在床边的空隙处,看着眼前缠着层层绷带仍旧昏迷不醒的苏幼玄,早已哭花的双眸又闪了闪,闭上了眼睛,竟然睡着了。
苏幼玄出车祸的消息就像狂风席卷般占据了各大新闻媒体的版材封面,舆论也呈现了必然的两极分化。
一边在强烈批评了其身为公众人物竟做出了擅闯红灯这样的违法行为并给他人造成了伤害以及财产损失,这样的一系列行径后,应予以法律上的严惩。
而另一边也在闯红灯的行为上予以谴责后却也十分同情苏幼玄的遭遇,称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也不是他想要的。
除了这两种大声音下,网络上也铺天盖地地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言语。
“那个货车司机也很可怜啊,谁想碰到这种事啊……”
“像苏幼玄那样的人就该死,死完了最好。”
“听说苏幼玄他女朋友长的很漂亮,苏幼玄都成植物人了那她该怎么办啊,真可怜,我很想帮助她,谁有她联系方式啊,真心跪求!”
像上面的这种留言评论往往都能占据置顶层,下面的回复也大多都是跟风跪求,所有有关此次车祸事故的评论下方,幸灾乐祸的言论不可避免地占据了大多数。
这场风波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便被市区各地频繁出现的恶性事件所打散。
看着苏幼玄身上的绷带越来越少,但苏醒的几率却越来越渺茫的时候,杨柒月发现自己忽然能够听到周围人的声音了。
她记起了最近本市出现的大规模恶性事件,好像就跟现在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特殊能力有关。
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么?
杨柒月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幼玄,眼睛微微一亮。
入夜。
躺在床上的杨柒月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时地想起在医院里所听到的苏幼玄梦中的话。
即使零零碎碎的梦话在她有意的拼凑下也渐渐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他以前就能听到我心里所想的么?
她翻了个身。
怪不得他那么的了解我……
好似从那一刻开始,苏幼玄在她的内心里离得便远了,两人的中间渐渐地多了一些其他东西。
杨柒月依然没有放弃研习心理学这门学科,在接下来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与她的讲师周瑛的关系越来越好,最后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瑛瑛姐,结婚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两人现在坐在一间咖啡厅里,杨柒月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随口问了句。
她知道周瑛并不喜欢如今已经在人们中间被合法化且贯彻奉行的“心式交流”法,她总觉得这种对话方式对心理学而言是一种致命般的打击。
其实这也是事实,自从这种特殊的能力从两年前开始,流传于市里巷间的初期,一些人为了什么侵犯了个人隐私和利益亦或者情感上的纠纷产生了繁多的冲突,甚至进化到了发生恶性事件后,人们便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当时称为“觉醒”了的那帮少数人身上。
只可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觉醒者”的人数越来越多,直至蔓延到了所有人身上的时候,他们又把责任推给了领导着他们的中枢院。
中枢院是整个无望市权力的汇聚地,当下面的人民把市里的那些恶性事件都归咎给那帮“觉醒者”时,他们没有说话,可就在所有的矛头指向了他们的时候,他们颁布了三项措施。
将心式交流纳为合法化。
全市上下全力贯彻实施心式交流法。
人民信息调查局建立。
在得知前两项的措施后,人们批判质疑的声音小了许多,紧随其后的第三项举措则彻底碾灭了质疑声。
人民信息调查局顾名思义,就是会有相关人员进入基层与人们进行一对一的信息调查。
没有人例外,包括中枢院。
他们这个新建立的机构则完全独立在无望市内,中枢院也没有资格去插手他们的事,而相对的,他们也只能拥有普查权,但对于不配合调查的人来说,等待着他们的后果可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个人隐私的这件事在如今的无望市里成了奢望,说谎更是一个令人发笑的举动。
心式交流的普及渐渐成为了无望市市民的一种生活习惯,他们发现这种交流的好处就是能够不用像原来一般去揣摩别人的心思,每个人都是透明的,心思产生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根本就来不及掩饰,而掩饰其实就是一种心思。
这种交流的普及使得商业上的合作更加的牢固,朋友以及男女之间的感情也升温的极其迅速,无望市的本地人口也在此期间一路飘红。
每天都有各地传来的喜讯,但与之相对的,离婚的人数也逐渐增多,到现在为止已经超过了结婚人数的三倍之多。
“你问得是结婚的时候,还是结婚后?”
对面的周瑛用勺子慢慢地搅拌着眼前杯子里的咖啡。
“这还有区别么?”
杨柒月一脸疑惑地问到。
“当然……”
杯子里的咖啡中间绽出了一个旋儿。
“结婚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应该算是一生当中最美丽的那一刻……”
杨柒月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其实对于我个人而言,结婚时交换戒指的是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杨柒月心里一惊,但瞧着对面周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她并没有出言打断她。
“你若想知道我结婚时的感受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吧……”
杨柒月忽然想起了守候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那几天。
“而现在看来,我原本还带有些期望的婚后生活也快把我逼疯了。”
杨柒月现在有些不敢看周瑛,她脑海中自动过滤掉了从周瑛的心里传来的信号。
“小月,你今年二十七了吧?”
对面的周瑛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望着窗外,幽幽道。
“……嗯,再过几个月,就又要到我生日了。”
杨柒月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答道。
“女人最好还是选择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结婚最好。”
周瑛盘起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丸子,侧着脸仍旧穿过身边的玻璃窗望着外面,她那白皙秀纤的脖颈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发出了一股柔和的气息。
杨柒月也没应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快要见底的杯子。
“你妈妈说得对。”
杨柒月猛然抬起头与周瑛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随即又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她不怪瑛瑛姐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自己刚刚不是就在反复思考着这两年间母亲对她所说过的话么。
在苏幼玄昏迷了快一年的时候,杨柒月的母亲便向她提了提她以后的事,可她当时并没有什么心思去跟母亲纠结这些事,那时好不容易过去了几个月的舆论风波又有些回潮的趋势,她便借口逃开了母亲的攻势。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也渐渐没了底气。
望着依旧沉睡不醒的苏幼玄,她慢慢地感到了无所适从,呆在病床前也没有了以往的心安,渐渐地她去花店的次数减少了,探望的时间也缩短了起来,逐渐的,苏幼玄床边的花瓶里,红色康乃馨慢慢枯萎,直至被一束束鲜艳的黄色占据了整个瓶身。
在车祸发生后的第二年的某一天,她终于答应去见母亲托许老爷子给她物色的相亲对象了。
她第一次与沈长歌见面的地方就是那个位于春荷区嘈杂烦乱的市井小吃店内。
是她特意改选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个梳着整齐的背头,穿着一套休闲式的咖啡色西服,满脸温和地看着她的这个男人。
唯一与往后不同的则是此时的他并没有戴着那副黑色的方框眼镜。
杨柒月笑了笑。
两人相谈的很愉快,当然了,用的是如今已经贯彻实施的心式交流法。
这种方式在现如今的正式场合可是首要标准。
因为谁都想知道对方的真正想法,因为每个人的内心是骗不了人的。
在这首次的约会当中,两人并没有谈论有关男女之间的事,只是像朋友般谈谈这谈谈那,杨柒月也感受到了对方对于这种环境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这种地方的心思。
就这样,在不算太过于频繁的相处中,二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联络也随之变得多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他们二人俨然一副热恋中的小情侣模样。
是啊,瑛瑛姐说得对。
在与周瑛分别后,杨柒月回到了位于秋水区的家里,躺在床上发呆了好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收起了几件衣物,提着一个小行李箱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之后的时间里,这间房子只有每个月固定的时间,一个佣人的出入身影。
这个情景维持了一年多。
一个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声音惊醒了陷入回忆当中的杨柒月,感受到刚才与她车擦肩而过的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杨柒月的手机这时却响了起来。
她蹙着眉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22:26
这么晚了啊,她有什么事吗?
杨柒月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了路无鱼有些急促的声音。
“柒月姐,你现在能抽空来一下中心医院么,求你了!”
路无鱼的话语中带着一些哭腔。
“怎么了?有事慢慢说。”
杨柒月有股不好的预感。
“苏幼玄他出事了……”
“哧!”
车子骤然在路上划出了几米长的胎迹。
第五章 不再隐藏的烈焰
无望市,中心医院三楼外科诊室的走廊上。
路无鱼坐在苏幼玄身旁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苏幼玄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
“是啊,前天还想着以后应该不会再与金医生您见面了。”
原来,来人正是前天与他交谈过一番的那个老医生。
路无鱼看见有人过来了,脸色微微一红,收回了手,手里的纸巾攥得很紧。
“如果不想看到我,你就不应该那么冲动。”
金医生扶了一下眼镜。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可比你惨多了啊。”
闻言,路无鱼与苏幼玄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苏幼玄忍不住大笑起来,而路无鱼则强忍着笑意看着他。
“您老怎么跑到外科这儿来了?”
苏幼玄脸上仍留着笑意,问起面前的金医生。
金医生察觉到了苏幼玄语气中的敬语,不由得一笑。
“苏先生也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说实话,我之所以知道你在这里是我们医院的同事与我讲的,所以说……”
他顿了顿。
“对你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一个。”
苏幼玄听到这里,才发觉每当有人经过这里时都会往他身上看上两眼。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你比其他人还更好一点,毕竟你还算光明正大……”
金医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金医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幼玄有些诧异地望着从电梯门口走过来的杨柒月,随即就将目光落到了身边的路无鱼身上。
路无鱼听见杨柒月的声音,竟站起了身,低着小脑袋不敢看向杨柒月走来的方向。
杨柒月从电梯里出来就一眼看到了走廊里的三人,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脸上贴着纱布,双手缠着绷带的苏幼玄身上,眼角的余光也顺势瞥了一眼站在其身旁的路无鱼,随后朝着三人中的金医生走去,询问道。
啊,是杨女士,你好。
金医生微笑地与杨柒月握了下手。
金医生,苏……幼玄他没什么事吧?
其实苏先生此次的医治不归我负责,可你也看到了他身上的状况……
金医生指了指坐在长椅上苏幼玄手上的绷带。
他下手可不轻啊。
伤者的医药费以及后续的所有费用由我们来承担,你看能不能让我去见一见那伤者,让我跟他们说一说。
哦,是这样,在我见到苏先生之前我已经去看了跟他一起来的那位伤者,对方没有通知他的家属或朋友,就他一个人,并且已经向我透漏了一些愿意私了的意向。
哦?这样啊……
杨柒月略微有些惊讶,但随即她听到了站在一旁,自她来的时候就不曾说过话的路无鱼,所传来的声音。
柒月姐,是我不好……
路无鱼停顿了一会,瞄了一眼,发现对面两人都看着自己,头埋的更低了。
我在家接到柒月姐你的电话……
她余光扫了一下身边,看着她们有些茫然的苏幼玄。
就……给玄哥打了一个电话,聊了几句…之后玄哥他就让我晚上陪他去喝酒,玄哥也顾虑到我并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便去了一家清吧,可谁没想到竟然有人……
“无鱼,你先坐下。”
苏幼玄突然伸出手将路无鱼拉回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杨柒月说道:“虽说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刚才在说什么,但我也不是个瞎子,无鱼她并没有什么错,是我自己一时冲动,所以有什么你就冲我来吧,别难为她。”
杨柒月听着苏幼玄的话,眼睛里的光微微一暗,但随即解释道:“我并没有难为她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毕竟你才出院一天就又进来了。”
这句话苏幼玄听完很不是个滋味,但也不知该反驳什么,怏怏道:“我恨现在这个地方。”
“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个地方耽误太久的。”
一旁的金医生一脸深意地看着他。
“柒月姐,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不过当时我在那人走近时我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待他站在我们身前时我就知道他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的。”
路无鱼怀着自责的心情,解释道。
“看来我现在比以前更出名了啊。”
苏幼玄冷笑着。
如果不是当时路无鱼提醒了自己,来者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想找个人搭讪那么简单的话,恐怕苏幼玄也想不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毕竟是幼玄你先动的手,监控可不会骗人,总之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在讨论别的。”杨柒月与苏幼玄相互对视了一眼,沉声道。
夜深了,苏幼玄扛不住两女的一唱一和,便听了她们的话开了个一天住院单子,办理了手续后在这里留下观察伤势。
苏幼玄办理手续的时候还跟路无鱼调侃道:“这医院好像就为了我开的一样,就一天!这里真够清闲的。”
待路无鱼将苏幼玄安顿好后,她一个人来到了医院楼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慢步走到了离医院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他睡了么?
路无鱼脑海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还早着呢,现在看见装睡的人我感觉好好笑啊。
夜色下,杨柒月依然能看到此时路无鱼脸上那双笑得犹如一对月牙儿般的眼睛。
他还没有习惯吧……
杨柒月的双眸划过了此时的夜空落到了医院大门前的空地上。
你问没问他当时为何不直接逼那人说出指使他做这事情的人。
路无鱼点了点头。
问过了,他只是说看今天这种情况,对方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想必不会太久,那个指使者就会自己找上门的…也没允许我去做,他认为没必要……
是他的作风。
杨柒月轻笑了一声。
是啊,这点的确没变呢……
路无鱼心里念叨着。
对了,柒月姐,有关那个手机的事……
路无鱼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讪讪的表情看着杨柒月。
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
柒月姐,我跟苏幼玄之间没什么的……
你骗得了他,你还能骗得了我吗?
风吹过,杨柒月手挽过耳边的发丝,看着面前的那双眼睛。
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过什么,但你对他的感情可是在三年前我就感觉到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深过我……
杨柒月的眼神中多了一种看不清的东西。
柒月姐,我……
路无鱼此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我很想知道当初他出事后,在我与沈长歌在一起时,我想要把那房子钥匙交给你,可你起初为何拒绝呢?
路无鱼闻言,怔了怔。
那里不属于我。
那为什么之后又……
因为…想起若你真的走后,这世上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了……
路无鱼回想起了,公司里,当人们听到他出车祸的事情后,大部分人无动于衷的表情时,以及从前上班休息或是午餐时,都只是孤单一人坐在一旁,笑着与你通着电话的苏幼玄。
看来你真的不了解他啊……
双方沉默了一会。
我记得他以前在公司里很受人喜欢的啊,怎么……
那是在没跟你在一起之前。
路无鱼又想起了今天与苏幼玄的那次视频通话。
杨柒月沉默了,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起了她的继父。
所,所以我将一部新买的手机当着李大姐的面放在了客房桌子的抽屉里,跟她说每次来都要帮手机蓄满电。
你这是为何?
杨柒月感觉到脑海中路无鱼的声音越来越大,以往的羞怯没了踪影。
那个手机通讯录里只有我一个人。
路无鱼在吐露着埋藏已久的心声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力量自心底涌动。
她长吐了一口气。
“拿来。”
路无鱼朝眼前的杨柒月伸出了右手。
杨柒月还没从之前路无鱼所说的言语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对方对她严肃地说道。
没错,
是听到,
用耳朵。
“什么?”
杨柒月也没多想,下意识地脱口问了一句。
“钥匙!”
路无鱼的双眸在夜色中燃起了一缕火苗。
杨柒月轻启了一下嘴唇,似是还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对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里也乱乱的,没有了头绪。
一把银色的小钥匙慢慢地落到了路无鱼的手心里。
冰凉的触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热。
“今天我终于清楚了柒月姐的真实想法……你比我年长,我们之间也那么熟,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唤你的名字……不过话说回来……”
路无鱼眼睛里的火苗在跳动着。
“既然姐姐你已经选择离开他的生活…那他以后的路就让我来陪着他走下去吧!”
说完,路无鱼静静看了杨柒月一眼,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了月色中。
杨柒月伫立在原地好一会才缓过了心神,望了一眼路无鱼消失的方向,又转首望向身后的医院大楼,喃喃道:“这就算是断了吧……长歌那边也有了交代了……”
在两束灯光渐渐溶进远方的夜色里时,一名男子站在医院病房里的一扇窗前,出着神。
昏暗的房间似是与窗外的夜色混为了一体,都是那么的冰凉。
突然,有些刺眼的灯光在男子身边乍起,身后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嗯……苏先生,你朋友……唔,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说想要见你。”
苏幼玄转过头,语气却有些调侃地道:“呦!这不是小吴吗?怎么又回来了,刚才不还在生我气呢么?”
原来来人正是之前苏幼玄醒来看到的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也没理他,但在苏幼玄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
“不许打架!”
苏幼玄扬了扬手上厚厚的绷带,走出了病房。
“这不就找来了?”
苏幼玄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冷笑。
第六章 附骨之蛆般的枷锁
苏幼玄慢悠悠地走在离中心医院不远处的商业街上。
此时正直长夏之际,尽管今天的太阳晒得有些惊人,可苏幼玄觉得街上戴太阳镜的人也有点太多了。
路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沉默寡言,但每个经过那些没有带太阳镜的人身边时,都会微微侧首打量其一番。
苏幼玄就是其中之一。
心里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他这才意识到,在早晨接到路无鱼的电话中,对方所叮嘱他的最好不要在街上闲逛,要散步也要挑个人少的地方,当然也别忘了给自己买个太阳镜等其他事情是多么的正确。
现在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苏幼玄不知道其他十一个市是个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所处的无望市无形中有股力量把他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里就是他所认知的全部世界。
快步地逃离开繁华的商业街道,他又糊里糊涂地闯进了一处小区里。
远处的一小片儿童游乐设施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天真烂漫的嬉闹声。
苏幼玄循声走去,只见一处铺满了彩色地砖的空地上,一个只有一米多高的红色小滑梯占据了空地的大半位置,上面三个小孩儿在顶上窜来窜去,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了此时苏幼玄的心里。
这令他心里的不适感一扫而空。
“叔叔,你也笑一个啊?”
苏幼玄这时才发觉自己身边忽然钻出一个看上去只有六岁大的小男孩,穿着灰色的小短裤配上一件红绿相间的小T恤,扬起有些脏兮兮的小脸蛋望着他。
苏幼玄闻言笑了笑,道:“叔叔笑的没你们好听,叔叔笑起来跟个鸭子一样。”
小男孩眼睛一亮,追问道:“那鸭子的笑声是什么样的呢?”
“嗯……让我想想……嘎嘎嘎!”
苏幼玄最后竟真的学起了鸭子叫。
“哈哈哈,这不是鸭子说话的声音吗,怎么跟笑声是一样的呢?”
小男孩笑得弯起了腰。
“因为它只懂这一种发音啊。”
苏幼玄蹲下了身子,用手指擦去男孩脸上的泥痕,轻声说道。
“哈哈哈,小鸭子只会嘎嘎嘎,说话也嘎嘎嘎,笑也嘎嘎嘎,哈哈哈,喂,我跟你们讲,小鸭子…”
望着跑开重新跟他的另外两个小伙伴凑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苏幼玄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位老婆婆,正满脸微笑地望着他。
苏幼玄站起了身,缓缓走到老婆婆身边,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刚才那个孩子是您的孙子吗?”
苏幼玄望着前方的滑梯旁,正跟另外两小孩互相追来追去的小男孩,问道。
“是啊,我孙子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小伙子不要介意啊。”
老婆婆的目光并没有离开不远处的滑梯,但柔和的话语还是传到了苏幼玄的耳边。
“没事,我这人蛮喜欢小孩子的……感觉很轻松。”
“喵~”
这时苏幼玄才注意到老婆婆怀里趴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
苏幼玄不懂猫,也看不出来它是个什么品种,只能笑着夸这只猫挺可爱的。
老婆婆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那只猫的表情竟然露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这让苏幼玄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它们是不会听懂我们所说的话的,反过来我们也是一样……”
老婆婆似是听到了他的内心所想,幽幽地讲道:“其实像我们这般年纪的人都不太适应现在这里的环境,把那种能力给我们也是浪费……”
苏幼玄静静听着。
“虽说像我们这般的人的经历肯定比你们年轻人多,秘密也多,但……我们的年纪摆在那里呢……”
“喵~”
她怀里的猫又叫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人年龄越大其实越怕死,这是真的,我们不怕孤单,我们只是怕以后,他们的以后……”
随着身旁的老婆婆轻声细语的声音,苏幼玄注意到不远处那个滑梯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位戴着一副灰色太阳眼镜的女人,她正蹲在三个小孩中间笑着跟他们说着什么,其中之前那个跟苏幼玄搭了几句话的小男孩竟笑着转身向这边跑来。
“咦?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哦,对喽,奶奶,妈妈说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让我替天明和天天跟你说声再见。”说完,他逗弄了一下窝在他奶奶怀里的猫,向我们招了招手跑向了他的母亲。
苏幼玄的耳边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跑了很远,却依然回响着那稚嫩的声音。
“我孙子很听话吧……”
“嗯,是个乖孩子。”
“另外两个……”
“我们家是个重组家庭。”
“是这样啊……”
苏幼玄沉默了。
“可我对他们三个却都很珍惜。”
“您这个当奶奶的应该操了不少心。”
老婆婆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小孩子嘛,都一样的,我只是怕他们长大了……”
苏幼玄怔了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身旁兀自乘着凉,一脸平静地望着远方的老婆婆。
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医院出来一直到这里,这一路上所遗漏的信息。
在外面,大多数不戴太阳镜的人都为老人和小孩居多,而直接用语言交流的也只有他们这两种人。
时至中午。
苏幼玄坐在一家咖啡厅内细细地品着杯中的苦涩。
“没想到苏先生也好这口。”
从苏幼玄身后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不由分说的就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他打了个响指,在苏幼玄冷冷的目光中,对面的那个陌生男子无声地点了不知什么东西后便又站了起来,伸出了右手,满脸笑容的冲他说道:“江易,现在是硕艺电视台的一名记者。”
“江易?”
看了眼前这位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穿着一套黑白条纹的运动装,面色有些蜡黄,一副黑色的太阳镜盖住了他大部分的脸。
苏幼玄挑了一下眉头,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说道:“你原来不是一档采访名人的电视节目的主持人么?那个节目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呦,还是苏先生好记性,我都快忘了我曾经主持过那一档节目了。”
江易见苏幼玄并没有任何想要跟他握手的意图,便收回了手,坐在了椅子上讪讪地笑道。
苏幼玄又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冷声道:“你如果还想跟我兜圈子的话,我就恕不奉陪了,但你要记住,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江易摆了摆手,赔笑道。
“误会,全都是误会,我只是听传闻说,苏先生在遇事之前就已经拥有了窥听这项能力,所以我想采访你一下……”
“告辞。”
苏幼玄起身便要离开。
“难道苏先生以为可以永远逃避下去么?”
江易点的咖啡已经端了上来,鼻梁上的黑色太阳镜不见了踪影,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庞。
“可笑,我逃避什么了?”
苏幼玄闻言有些感到好笑,转身冲他说道。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太过张扬吧……”江易环顾了一下四周,右手的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坐下。
“你大可以听完我说的话,你再做决定也不迟啊,是走是留一切都还是取决于你。”
江易耸了一下肩膀,幽幽地说道。
苏幼玄先是扫了一下周围,发觉此时的这家咖啡厅人并不是很多,那些客人都无一例外的戴着各色的太阳镜相互进行着苏幼玄听不到的交流。
“你认为我们戴这个太阳镜是为了什么吗?”
江易似是听到了苏幼玄心底的疑惑,问道。
苏幼玄摇了摇头。
只见对面的江易把放在身边空座位上的太阳镜拿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我想你也早就了解到了如今这窥听能力早已实现了全民化,而且还具有遗传性,也就是说,不光我们这一代,所有的后辈都会继承这项能力。”
“拥有可以窥听他人的能力,付出的代价就是成为阳光下的一份子,变得透明,所以……”
江易拿起桌上的太阳镜,重新戴了上去。
“这个就成了我们唯一的一块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苏幼玄闻言,依旧闷不做声,但脑海里却不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现在的这项窥听能力,已经远远强过了自己以往曾拥有的那个。
最令苏幼玄感到恐惧的是竟然只通过视频或图片这样的载体就能轻易了解到其他人的内心,这太可怕了。
生活中就已经被自己所在的圈子里的人给偷窥个精光,还要时刻注意不要把包括自己照片或是视频给流传出去,这活的是有累,多孤独啊。
隐私?
在现在的无望市里,这东西还存在吗?
所以说,这太阳镜按照江易的意思,那就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出门在外唯一的一个可以模糊自己身份的一种东西吧,虽说如果自己周围有人,自己的心声仍会被其他人听到,但不被人一下认出来,就不会被别人锁定目标了吧。
这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但……这个漏洞百出的法子真的有用吗?也难怪江易会说这个方法其实是自欺欺人。
带着面具?整容?这些是不是可以……
“没用的,除非你死。”
对面的江易突然打破了苏幼玄的思绪,沉声道。
“为什么?”
“难道你醒来的这几天,没有人找过你吗?”
“除了你哪还有人主动找过我?”
苏幼玄想到在清吧与他动手的那个人。
江易脸色有些尴尬,随即解释道:“你知不知道人民信调局这个机构?”
“听说过一些,但不是很清楚,我昏迷之前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机构。”
“那是当然,这个机构就是针对窥听能力全民化而建立的。”
“什么意思?”
只见江易掏出手机在上面点了点,就将手机平放到桌面上,推到了苏幼玄眼前。
苏幼玄疑惑地看了看江易,见对方朝自己点了一下头,他便有些好奇的拿起手机查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什么?”
“这是他们人民信调局的官方网站。”
“然后呢?”
“所有市民都可以在里面查到无望市里所有人的信息,就像这样。”
江易拿过手机在上面又点了点,然后将手机翻转过来依旧拿在手里,只是将屏幕上的内容展示在了苏幼玄的眼前。
只见上面配着一张江易的全身照,而下面却出现了一段段文字。
姓名:江易
性别:男
年龄:39
出生日期:五时历 72年 6月 10日
身高:178
体重:74kg
家庭状况:现未婚,曾有过两次婚姻
第一任妻子:李欣
第二任妻子:张珂育有一子一女
儿子:江超
女儿:江琪冉
家族遗传病史:无
犯罪史:无
性经历:总计26人/女24男2
生平经历……
苏幼玄看到这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手机在江易自己手里,下面隐藏的内容他暂时看不到,但上面的内容都已经够让他惊骇了,后面的生平经历估计更加详细,这让他不由得对那个人民信息调查局产生了极强的敌意。
“后面的你想看,可以自己去查,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面临一件事。”
江易似乎对苏幼玄的反应并不意外,并似犹豫了一番,便偷偷的挽起左腿的裤子,露出了小腿肚。
“你这是,咦?”
苏幼玄这才注意到在其脚踝的上方有着一段像是被烙印上去的数字。
“这个是什么?”
苏幼玄感觉这才短短的几分钟,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白痴,问这是什么的频率直线飙升。
“这个就是你要的答案。”
江易又匆匆将裤腿放下挡住了那段数字,道:“在每个人接受完人民信调局人员的调查以及抽取DNA鉴定后,他们会让你选择身体的一处地方,然后那个地方就会凭空被烙印上一段数字。”
“凭空?”苏幼玄讶然道。
江易郑重地点了点头。
“只要知晓了你的数字代码,就可以无需你的任何其他基础信息就能在这个网站上查询到你的一切,所以,你之前设想的那些都没有用。”
就在苏幼玄又重新陷入沉思后,江易又丢来了一个重磅炸弹。
“这段数字与那窥听能力一样……”
“可以遗传给后代,可他们就没什么选择了,身体上的各个部位都有可能浮现新产生的代码,而且这串代码应该还有记录以及上传功能,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根据市民的身体情况和所见所闻及时更新到这个网站上。”
“这个东西就不能摆脱吗?”
听到苏幼玄的话,江易竟嘲笑了一声,道:“你当这三年的时间里没有人去尝试吗,我只告诉你,不管你把那段数字用什么方法剔除掉,他都会重新在你身体上的任何部位冒出来,包括身体里面。”
见苏幼玄一脸呆滞的坐在那里,江易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与其以后徒劳的逃避,何不接受我给你的提议呢?只是一段简单的采访罢了。”
“这才是你与我说这些的真正目的吧。”
苏幼玄看着眼前的空杯子,沉声道。
“这些你以后肯定会知道的,我只是把时间提前到了对我比较有利的时候罢了。”
江易一脸被看穿的表情,摊开了双手,道。
“怎么样,苏先生,有没有兴趣?”
苏幼玄没有作答,江易也试着偷偷地去窥听他的心思,却发现什么也听不到,忽然他发现,苏幼玄的双手竟学起了之前自己的动作,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
江易原本有些自信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下,额头上竟隐隐冒出了一丝丝细密的汗珠。
“江先生,你听到我的答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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